整个直隶道全乱了。
随着大明银号颁布固定的钱钞兑比，严禁任何人私自篡用非法兑比，直隶道一十八府地界上那些原先倾家荡产也要筹措银两的人，瞬间傻了眼。
他们硬生生的将银价推高到了一比三乃至于一比二的地步，现如今大明银号一纸公文，直隶道一十八府的金银兑比回落到一比十。
足足五倍的损失！
而这还只是账面上的损失，在账面数目之下的损失更加惨重。
当人们觉得，就算金银价兑比到了一比十，他们手中的银子还是能挽回些损失的时候。
大明商号又跑了出来。
因今岁年景胜于去岁，今年直隶道粮价最低不得低于去年同比均价，违者论罪。
这一下，才是真正让人们开始寻找绳索将自己吊死在家中的最后一击。
“完了啊……”
谁也没有想到，仅仅只是月余的时间，事情就发展到了现在这种地步。
先把自家的损失补上再说吧。
苏州知府望着眼前这些脸色变幻的人，心中却是一片苦涩。
到时候，地方上就不要怪总督衙门动刀子了。
再看向虞大廉的时候，邹学玉的眼睛里已经透着要狠狠栽培这个头号马仔的神色了。
邹学玉怒吼了几声，声音缓和了一些，却依旧森严：“当真是触目惊心啊！若不是这一次借着机会，本官当真是不知晓，地方上竟然是荒废至此！他们这些人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底下到底收了多少商税，又交上来多少商税，全凭地方上的良心了。
只是今天少了很多过往熟悉的面孔。
无数人家吊死在家中的消息，迅速的在苏州城中传递开。
说到这里，终于有人看向了苏州知府。
而那些原本就确定要离开直隶道的商人们，原本还因为总督衙门要征收过往商税，而感到不满。
但商税却是向来都不受重视的，能做手脚的地方就更多了。
苏州知府看向众人，摇摇头道：“现在想来，这一次的变故其实也算得上是早有预兆，只是我等都未曾预料到罢了。
堂下无人说话。
苏州知府面无表情的垂拱危座，在他的面前，稀稀疏疏的坐落着苏州府地界上有头有脸的人。
“必须要追回！”
……
若不是这一次熥哥儿赚回来的收益，都是放在了大明商号名下，用作国家之需，他定然是一开始就会反对的。
虞大廉放下茶杯站起身。
各地官府衙门彻底坐不住了。
苏州知府语气有些艰难，可是眼下苏州府的局面却必须要稳下来。
朱高炽不由询问道：“接下来你要往哪个点出手？”
而在一处处地段绝佳，营造极尽豪奢的宅院里，无数人开始哭嚎了起来，对这一趟生意的失败只觉得前路灰蒙蒙的一片。
应天知府虞大廉则是抱着茶杯，坐在一旁，眼睑下沉，心里盘算着自己的事情。
“给本督好好的查！”
此刻见着直隶道地界上的本土商人们一个个在这场风波中，倾家荡产的样子，瞬间便纷纷释怀了。
虞大廉上前一步，轻声道：“督台，若是要追查过往二十九年的商税隐瞒一事，恐怕免不了要追查过往历任官府，若是这样的话……下官想着……”
朱允熥却是冷笑了一声：“孤砸了上百万两银子，丢在这直隶道一十八府地界上，难道孤还能坐视国家的银子继续流落在外？”
“自然是要对咱们大明朝这些个忠心耿耿的地方大臣们出手，孤要叫他们乖乖的将孤的银子原封不动的送回来！”
少而。
被私人占据的别院之中。
场上无人开口。
这都是定下的事情，今天这场会议，不过是走个流程做个样子。
过午之后。
有直隶道这半数的产业在，大明商号从现在开始整理账目，梳理产业，只要等过完年，明年就可以全面推开，以皇室官办的身份掌控国中那些至关重要的产业。
而这样的场面，正在苏州城里不断的上演着，甚至整个直隶道一十八府地界上，每一处都在上演着这样的事情。
朱高炽眼睑微微一动：“这一次你赚回那么多，还要继续下去？”
朱允熥轻轻一笑：“若不是那些人觉得能借机大赚一笔，又怎么可能让孤有这个机会，让大明商号将手插进这么多的产业里？又能让大明商号能以最快的速度最短的时间办起事来？”
而更多的人则是在心疼自己这一趟的损失。
反正现在的局面就是，随便往下面查一查，必然就能查出来隐蔽欺瞒。到时候随便定一个数，保管十个里面九个都是不被冤枉的。
在原先，这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大伙往日里都是熟悉的，说不得还有过不少交情，往来吃茶饮酒听曲。这个时候，大伙也不能作势那一家家的败落下去。
邹学玉则是满脸愤怒，手掌不断的拍打在面前桌案上那高高堆砌的案牍上。
所有人只见着主家已经是将自己吊在了房梁上。
这是要拿死了的人家的营生，来填补在座还活着的这些人家的损失。
“下官领命。”
朱允熥收回观赏江南夕阳的视线，回头看了小胖一眼。
朱允熥这句话很明显，是不打算直接将银子收回来。
日已落，直隶总督衙门却已经是灯火通明，各司房的官吏们竟无一人下值回家，全都聚在了衙门正堂前。
两条腿无力的摇摆着，显然已经是死透了气。
他看了言上方愤怒不已的邹学玉。
虞大廉当即开口道：“下官是想着，要是从商税追查到历任官府，是不是该请了秦王殿下过来协助？毕竟……殿下审查地方官员的差事，还没有交办回朝廷……”
就是这一次借着重新清丈田亩，总督衙门请了税署出面协助，顺带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查出了过去二十多年里，直隶道一十八府的商税隐瞒诸多。
“府尊英明。”
是现在所有人都在想的问题。
今天的事情其实很简单。
邹学玉当即拍案道：“本官现在便修书秦王殿下，请殿下协助总督衙门清查追溯直隶道一十八府过往二十九年一应商税隐蔽案。”
前途渺茫啊。
手段太过诡谲，不够光明正大。
现如今可以说一句话，整个直隶道一十八府，半数的产业都已经悄然的进了大明商号的名下。
所有的仆役开始向着后宅过去。
苏州城内，贴着苏州河畔的一座宅院里。
只是他们竟然动的这么快，这是去地方上收回那些产业的吧。
他还有别的手段。
苏州城外狮子山上。
“查！”
朱允熥冷笑一声，挥手伸出城墙，在朱高炽的面前横划出一条线来。
邹学玉沉声道：“应天府有什么要说的？”